秦腔表演艺术家刘毓中轶事

文/马小江

　　我第一次听说刘毓中这个名字，是在观看由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全字幕秦腔电影戏曲片《三滴血》中。这部电影由西安市秦腔剧院一团演出，刘毓中在剧中扮演主人公周仁瑞。当时，乡亲们都说他是临潼老乡，家在临潼雨金镇粉刘村。

　　自看了刘毓中演的秦腔《三滴血》后，被他那扎实的唱功和高超的演技所折服。从那时起，刘毓中的轶事也开始在家乡广为流传。

　　刘毓中自幼务农，十四岁时曾在临潼雨金镇某杂货铺当学徒。因受其父刘立杰的艺术熏陶，酷爱秦腔。1912年，十六岁的他考入易俗社(时称陕西伶学社)学艺。当时由于他年岁已大，筋骨硬，嗓子也不算好，因而不被重视，只能演院公、衙役之类的配角。但凭着一股子韧劲和轴劲，他暗下决心，刻苦磨练，以勤补拙。

　　他常以“人以十回，己以百回”告诫自己。老师说他身架不好看，夜静更深之时，他在月亮下练，审查自己的身架;台步缺功力，他出外演出，跟着牛车练台步，跑圆场;眼睛无神、呆板，晚上点着香头练，中午对着太阳练。靶子功、耍枪花、舞大刀，身上常打得青一块、红一块，也从不停歇。他学《上煤山》，为了练甩发、摆胡子、舞剑穗和跪步，整整一个冬天，天不亮就在院子里跪步甩发走圆场，膝盖被磨得几次脱皮。他虽勤奋好学，但仍未引起老师的重视，排演不上重要角色。他并不气馁，又采用偷经学艺的办法自学。

　　他的父亲到易俗社任教时，给一名姓傅的同学排练《卖画劈门》，他在一旁偷学，傅未学会，他却学会了，连他父亲都未料到。他趁著名须生教练李云亭教学之际，相继学会了李的拿手戏《拆书》《逃国》《杀驿》《宁武关》《探监》等。

　　有一次，社里挂牌演出《宁武关》，一名演员因故误场，刘毓中立即化妆救场，虽未扮演过，但早已偷学到手，胸中有数，将台词烂熟于心。上场后，他不慌不乱，熟练自如，演出效果之好，出人预料。教练长陈雨农当时在台下大为惊奇，亲自喝采，并送了他一个“胆大红”的绰号。李云亭更是赞许，遗憾自己以前没有发现这个人才，立即作出决定，对刘毓中重点培养。从此，主角戏接踵而来，他先后扮演《周仁回府》中的周仁、《霍光回府》中的霍光、《韩宝英》中的石达开，《双诗帕》中的李白等，独步一时，令人刮目相看，从“竹根”一跃而为台柱。

　　刘毓中的唱腔，宽宏深厚，酣畅淋漓，满宫满调，感染力极强。尤擅以大段哭音乱弹震慑观众心灵。他的做派，洒脱大方，身架台步规范，摇头、摆须、颤身、甩袖，观众无不称绝。他的戏路宽阔，文武须生兼备。尤擅衰派老生，被誉为秦腔须生“泰斗”。他一生唱过一百余本戏，其中被人称道的精品戏，不下二十余出。

　　刘毓中塑造了众多令人难忘的艺术形象，如《烙碗计》中的刘子明，《卖画劈门》的白茂林，《大报仇》中的刘备，《八义图》中的程婴，《南天门》中的曹福，《周文送女》中的周文，《三滴血》中的周仁瑞，还有小生戏《周仁回府》中的周仁等等，个性鲜明，活灵活现，观众无不称绝。他的正生戏、小生戏、红生戏各有独到之处。在《韩宝英》一戏中，石达开在“兵败大渡河”一场中，他继承了秦腔传统靠甲戏技巧的同时，又吸收一些京剧武打的套路，融为一体，为秦腔须生的武打技巧创出了新路;在《殷桃娘》中饰演楚霸王项羽时，他运用红生行当的特点，吸收花脸的唱念及工架，化妆、髯口、服装都做了较大的改革创新，誉满西安，曾有“活霸王”之称。

　　到了晚年，刘毓中所演的悲剧，更是炉火纯青。他参演的《卖画劈门》在1952年全国第一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荣获表演一等奖;他饰演的《游龟山》中的胡彦，在1956年陕西省第一届戏剧观摩演出大会上获演员一等奖;他参演的现代戏《红梅岭》在1964年西安市现代戏会演中获表演一等奖。秦腔电影艺术片《三滴血》中饰演的周仁瑞，曾在1958年、1959年两度进京汇报和十三省的巡回演出中，频获赞誉。

　　刘毓中一生对艺术刻苦钻研，精益求精，不仅发展了秦腔须生行当的表演艺术，而且创造了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，深受广大观众的爱戴和赞扬。我国的许多艺术大师对他的表演给予很高的评价。梅兰芳为他题词，欧阳予倩为他题诗，荀慧生为他两次作画，马连良称他为“衰派老生中一绝”。他的表演艺术极大地影响着同行和晚辈，在秦腔艺术界独领风骚七十余年。

　　刘毓中一生在坚持舞台演出实践的同时，还以极大精力进行艺术教育，他先后创办过“秦钟社”“新声社”，还给“晓钟剧校”“陕西剧专”任教，培养了大批后起之秀，门下弟子遍及秦陇和西北各地，是一位行内公认的“德艺双馨”的一代宗师。

　　1981年12月，西安市人民政府为他舞台生活70周年举行庆祝会，省市领导和文艺界代表以及全国各地同行300余人参加座谈会。他的弟子们从各地归来，联合演出了他所传授的代表剧目。时年已85岁高龄的刘毓中还登台演出了《祭灵》《路遇》《韩宝英》等拿手好戏，连演六场观众爆满。

　　1982年8月14日，刘毓中先生病逝，享年86岁。虽然他离开了一生钟爱的秦腔舞台，但他毕生献身秦腔艺术的精神，一直活跃在三秦大地，激励着家乡的人们。

　　编辑/齐悦
原载《三秦文化研究》2025.03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