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鹿原上说“白鹿”

2024-07-25 10:55:12  来源:三秦文化研究会  


[摘要]第一次踏上去白鹿原的旅程,除了满满的期待,还有一丝莫名的激动。不仅为了《白鹿原》这本书、这部剧,更为了那一段风起云涌的历史、一场举足轻重的文化盛宴...

贺昕

  第一次踏上去白鹿原的旅程,除了满满的期待,还有一丝莫名的激动。不仅为了《白鹿原》这本书、这部剧,更为了那一段风起云涌的历史、一场举足轻重的文化盛宴。从西安市中心出发,大约一小时的车程,就来到了位于西安市蓝田县前卫镇的白鹿原影视城。

  时值深冬,大地一片萧疏,山坡上的残雪透出一丝寒意。然而,白鹿原依然火热,到处是人流,到处是笑脸,使得冬日的阳光都凭添了几分妩媚。

  步入影视城门口,迎接我的是三只飘逸灵动的白鹿,一只回首凝望,另外两只腾空飞跃。陈忠实笔下的白鹿瞬间活泼泼地浮现于眼前:“一只雪白的神鹿,柔若无骨,欢欢蹦蹦,舞之蹈之,从南山飘逸而出,在开阔的原野上恣意嬉戏……”这只象征着吉祥安康、和平宁静的白鹿在原著中至少出现了五六次,既是小说的线索,又是白鹿原上无处不在的精灵。移步前行的时候,电视剧《白鹿原》片头曲幽幽地传来:“原上的白鹿呦,我爷爷我大的白鹿呦……”随着单曲循环,历史仿佛按下了重播键,白鹿两家的恩怨纷争在这里一遍遍上演。

白鹿原影视城门口的白鹿塑像

  拾级而上,迎面遇上了路遥先生的雕像,瞻仰片刻,右拐就来到了陈忠实先生的故居。暗自疑惑,出身农村的陈忠实,他居住的四合院竟然独卧于山坳之中,没有相倚相偎的左邻右舍,没有鸡鸣犬吠之声。从游客口中得知,此处并非真正的陈忠实故居,而是按照西安市灞桥区西蒋村故居原型复制而成的。然而,陈忠实的生活和创作印记却在此处历历可见。

  门前是陈忠实雕像,他翘腿而坐,脸上尽显沧桑,眼睛深邃而睿智,手里捏着烟卷,遥望如黛远山,悠悠白云,似乎陷入深深的沉思,又似乎静听萦绕在原上的白鹿之歌。两只石狮守护在门前,几杆翠竹掩映于屋后,彰显着陈忠实刚劲不屈的君子之风。

按照西安市灞桥区西蒋村原型复制的陈忠实故居

 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。创作室里的一柜一几,一桌一椅都刻印着岁月的痕迹。桌上,一沓手稿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;一盏熏黑的煤油灯静立在台灯旁,诉说着创作之时的艰辛:那时的农村极易断电,每当断电之时,陈忠实就点亮煤油灯,继续在稿纸上挥笔疾书。窗户敞开着,清风送入竹叶与花草的清香,送入清凉与鸟鸣,拂去满身疲惫,理顺纷繁的思绪。阳光透窗而入,带来暖意与温馨,为故事情节插上飞翔的翅膀。灶房里弥漫着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,土炕、水缸、灶台、风箱,曾经合奏出锅碗瓢盆交响曲,煮出香气四溢的农家饭。老式缝纫机曾经吟唱着母爱的歌谣,悬挂在屋檐下的辣椒、玉米、大蒜,曾经点亮生活的希望,温暖过陈忠实的青葱岁月,灵动了陈忠实的诗意。故乡和白鹿原滋养了陈忠实,陈忠实把白鹿原和故乡推向了世界。

舞台剧《黑娃演义》

  走出故居,乘坐观光车一路上山,观看实景演出《黑娃演义》。挑选一套自己喜欢的民国服饰,青裳灰衫,自拍一张,感觉瞬间就穿越回了民国时期,夹杂在拥挤的白鹿村“村民”中间,观看黑娃“在白鹿原上掀起一场风搅雪”。当剧情推进到“雪中行刑”时,现场气氛顿时高涨起来。当白孝文用枪口指着跪在地上的田福贤大声问“该不该杀”时,台下群情激昂,振臂高呼:“杀!杀!杀!”当指向黑娃时,“村民们”跟着白嘉轩一起求情:“黑娃杀不得呀!黑娃杀不得呀!”我自以为举首奋臂,声如洪钟,优秀演员非我莫属,没想到评选优秀演员奖时,竟然榜上无名。

  过足了戏瘾,正思忖着下一步的去向,忽见一道缓坡岔路口赫然竖立一指示牌:田小娥窑洞。田小娥,这个陈忠实笔下浓墨重彩而又众说纷纭的人物,吸引着我忘记膝关节酸痛,迫切地要一睹窑洞真容。

  窑洞很小,只有十几平米,一扇木门,两扇小窗,一盘土炕以及最基本的生活用具,就是全部家当。在这个上缺屋檐,下无片瓦的土窑洞里,承载着田小娥最幸福最宁静的甜蜜时光。她的愿望很小,这样一个破败的窑洞,一个深爱的人足矣。然而,动乱的时事,残酷的封建礼教,麻木的民众,就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剥夺殆尽,迫使她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深渊,最终惨死在公公鹿三的梭镖之下。

  在我看来,田小娥就是一只白鹿,一只禁锢在男权与宗族礼教樊笼中的白鹿。她叛逆过,反抗过,她用泡尿枣、跟黑娃偷情的方式报复郭举人;跟黑娃自由恋爱反抗封建礼教;敢尿男人脸,打男人耳光,甚至当过农协妇女主任。然而,她终归是一只没有彻底觉醒的白鹿,没有勇气突破禁锢她的樊笼,白灵曾两次劝她离开白鹿村,到没有祠堂的城里去谋生,她畏缩不前,失去了自由驰骋的机会。走出窑洞,回首处,一座青灰色的塔矗立在天地间,我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,那不就是镇压田小娥的六棱塔吗?两千年来,就是这样一座塔,压垮了多少女性的胸膛,埋葬了多少女性的幸福啊。

  一路思绪翩然,不觉间就来到了一座古城,城门上的“滋水”两字特别醒目,滋水县的原型是蓝田县,是以《白鹿原》小说为素材建立的。漫步在滋水城的街道上,满眼市井繁华,处处烟火气息。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,摩肩接踵的游客,只恨没多长一双眼;一溜儿排开的各色小吃,麻辣酸甜滋味长,只恨没多长一个胃。许多饭店以小说中的人物命名,鹿三油糕、黑娃豆腐、田小娥粉汤羊血……一路看一路吃,快出城门时,只见一家臊子面店食客云集,热气蒸腾。我想学着白嘉轩的样子,蹲在门口,端着粗瓷大碗,酣畅淋漓地吃上一碗关中臊子面,无奈眼饥肚饱,只能咽一口唾沫作罢。

坐落于白鹿原影视城内的“芸阁白鹿书院”

  路过白鹿书院,门额上“学为好人”四个大字映入眼帘,在小说中,白鹿书院的主人朱先生是一位集智慧仁义于一身的圣人,是白鹿原上神灵一般的存在,亦是白鹿的精魂。朱先生去世时,“……忽然看见前院里腾起一只白鹿,掠上房檐飘过屋脊便在原上消失了”。黑娃的一副挽联高度而精准地概括了朱先生的一生:“自信平生无愧事,死后方敢对青天。”行走在一尘不染的白鹿书院,我脑海中再现出朱先生和一批饱学之士在此埋头编撰县志的情景,耳畔回响起朱先生对弟子们的谆谆教诲,不由得脱口吟诵出《诗经·小雅·鹿鸣》中的诗句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”不管历史的车轮如何旋转,中华大美的情感、礼乐、教化一直在此薪火相传。

  走进与滋水县城遥相呼应的白鹿村,我四处搜寻“仁义白鹿村”的牌匾,那是小说中朱先生的墨宝,却始终未见踪迹。但见青砖瓦房的四合院沿街巷两侧整齐排列,戏台、牌坊、祠堂、保障所,弥漫着古色古香的历史韵味。路过白嘉轩家门口,大门上方“耕读传家”四个大字让人联想起白嘉轩那“挺得太硬太直”的腰杆,联想起他对女儿白灵过度的宠溺。屏息凝神,院内仿佛传来白灵那百灵鸟般清脆甜美的笑声。白灵是白鹿原上真正的白鹿,是真善美的化身,她牺牲时,父亲白嘉轩、奶奶、朱先生夫妇,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:一只白鹿眼窝里流着泪水,好像要说什么,结果又消失在冰天雪地里。我忽然想起李白的诗句:“且放白鹿青崖间,须行即骑访名山。”白灵就是李白笔下那只追求个性自由,热爱天地自然的白鹿。

  带着对白灵的美好联想,本想进院一探究竟,奈何门口端坐一冷面女子,桌面上竖一纸牌,上书“收费十元”,我心底掠过一丝不快,况天色已晚,遂怏怏而去。

  在白鹿村婚俗馆,故作狼吞虎咽状,“饱食”完用塑料做成的关中大席。坐着黄包车绕街巷跑一圈,体验一回民国阔太的滋味。在白鹿村村口,与几只真正的白鹿邂逅,就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:“白毛白腿白蹄,那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……”那呆萌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,那不染纤尘的清澈双眸里仿佛盛开着雪白的莲花。

  暮色降临,乘着亚洲第一全露天户外观光扶梯从山顶降落,天上群星璀璨,山下火树银花,恍惚间似从九霄仙境缓缓飘落人间。《白鹿原》片头曲依然在群山间萦绕不绝:“原上的白鹿呦,我爷爷我大的白鹿呦……”这歌声和白鹿原的故事一起回荡在历史的天空,永不停歇。

  编辑/游铭

  原载《三秦文化研究》2024.02期

编辑: 王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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